灯国的子民在成年之后的第四年，必须去找灯国的灯匠为他定制一款独一无二的灯，然后忍受着灯奇异的边缘形状将它塞入喉道，储存进胃里。灯匠一生里做不出多少个这样的灯，因为这灯不仅原料难寻，制造耗时，而且灯匠还要费时负责灯的异体植入，长期养殖，废体清除。
长期养殖？爻十第一次听见灯匠这么说时，灯匠正慢慢将手放到自己右上腹部，摩挲着那一部分稍有凸起的地方。
“这灯并非灯。”灯匠看似用力的向下一按，凸起处竟向下凹去，可那里过了几秒后却又重新缓缓的隆起了。“罢了，每次一来低等灯民都要重新解释一次，给你制灯时，你多来几次，就知道原委了。”
“我……就一个问题。我必须要吃下这个吗？我听说有的灯人体内其实并没有这种东西。”爻十还是直接地问出了最大的困惑。
“亏你还是你们家第九又余一个子灯。”灯匠的目光投向一旁和整个灯铺格格不入的制灯皿，爻十若是以后来的勤会看到这大型箱体里堆放着的制灯原料。“你家的长灯如果没有这个。哪来的九又余一个子灯。”
九又余一，爻十知道灯国的熟灯人除了自家的其他都习惯这么叫他。灯国是崇尚九进制的国，但因为他是他家的第九又余一个子灯，长灯在他出生之前便挣扎了很久，翻出老灯辈的大字典找到了在灯国极为不常用的“十”字，虽不常用，但还好没被灯国的灯人登记局划为系统不识别字，这样一来他和他的同代灯人就有整齐的名字了，从爻一到爻十。
“我知道这是为了灯人的繁殖。不过没有这个我也应该不会灭去吧？听传闻说，有小部分灯人一辈子都没有受过吃灯礼还亮的好好的。”
“传闻是谁？”灯匠对着爻十开始有点不想搭理的情绪。他从事灯匠以来，有着类似说法的人不在少数，最后不还是在灯国法定期限内完成了吃灯礼。“我不想再回答这种低级问题，今天看来是不能签成礼前协议了，记得法定期限内过来就行。”
“你还没正面回答我呢。”
灯匠起身顺势做了个请回你灯窝的姿势，面无表情地说了句，“要是有传闻这么个灯人，他也不可能还亮在灯国。”
爻十实在是觉得这个灯匠态度不好，也有点不耐烦了，“噢。”
爻十头也没回的走出了灯铺，小声嘟囔了一句，“反正我还有的是时间。”
今天是爻十法定吃灯礼开始计时的第一天，他还有364个半灯日的时间。
“半灯日”和灯国官方计时单位“灯日”有所不同，在吃灯礼完成之前，灯国的灯民都是用半灯日计算时间。灯国的作息依靠天空边有规律明灭的线灯决定，线灯亮是一日，暗也算一日。未经吃灯礼的灯人在线灯熄灭的时候是没有意识无法生长的，这样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虚无的空缺，并不算一个半灯日。而经历过吃灯礼的人，亮日算一个灯日，暗日算一个灯日。也就是说现在的364个半灯日对应着729个全灯日。
在前一段时间爻十偷偷拜访了刚出生时给他长灯顺产的成年灯人，她的面色已经暗淡，保护灯芯的手掌皮肤已经老化，隔着一段距离就能看到表皮的局部脱落，他甚至看清了掌背处软化弯曲变黑的灯芯。爻十长灯辈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，只是循序渐进的老化不如顺产灯人来的震撼。
明明是同样的时间长度，经过吃灯礼的灯人却会呈两倍的速度老去。
低等灯民的灯芯寿命并不长，平均也就46个年左右，大概就是22个半灯年和24个灯年。说到底，24个灯年的总时间长度也就等同于12个半灯年。
纯粹是出于对自己即将加速灭去的恐惧，爻十希望自己能有办法亮得再久一点。
“唉，还有364个半灯日倒计时。只有364个半灯日了。”爻十在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。此时线灯快到了灭的时间，因为路上有年老的灯人不断提醒子灯辈的人赶紧回灯窝，来不及就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等到下一个半灯日。
爻十加快速度跑回家，躺了下来，心想着：其实我还有729个灯日，这么想……
啪。线灯灭了。
……也还不赖嘛。
727个灯日残余。